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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三合一】突然閃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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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雞剛叫頭遍,天邊還掛滿了繁星的時候。

大山村一角的王家人就已經起來了。

雖然今天是即將給兩家說親相看的日子,但是王家父母臉上卻是殊無喜意。春妮兒爹王大富一早起來就一言不發,卷了一卷自烤的煙葉子坐在門邊一言不發地抽著,濃霧繚繞。

春妮兒娘林小丫眼睛通紅,顯是熬了一夜又哭了一夜,她在竈前忙碌著,看著坐在門口的丈夫數次想開口說話又忍住。

最後還是王大富悶聲悶氣開了口:“去喊丫頭起來,往後,就好好跟秦家過日子,不要想太多。”

春妮兒娘林小丫眼睛一熱,忍不住滾下淚來:“都怪我,她爹!那天要不是我突然想回娘家,也不會被狗攆,秦家兒子也不會因為我受傷,他娘也不會生病快死!都怪我!是我害了閨女!你打我,罵我一頓吧!”

王大富一頓,向來粗礪的漢子這會兒忽地重重一嘆:“不怪你,小丫,誰能想到事情就那麽不湊巧呢?”

王大富重情重義,向來講究知恩圖報。但是昨夜妻子哭了一夜,他也沒睡好,腦子裏翻來覆去的全是昨天下午春妮跟米家小子說完話回來痛哭失聲的模樣。

現在妻子通紅的眼跟昨天女兒痛苦的模樣在眼前重疊,他突然就不想報恩了——去它的報恩!如果報恩讓自家人這麽難受,那他寧願當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

於是他一頓,原本想要勸服妻子的話就變成了:“要不……今兒去回了秦家,我們可以另擇別的法子報恩,但是春妮兒……”

自家閨女喜歡米家小虎,米家小虎對閨女也不賴,兩人的感情這些年他是看在眼裏的,也一直以為兩人會跟他跟春妮兒娘一樣,順順當當,哪知中間會突然生出這麽大的變故?

林小丫拭淚的動作一頓,乍驚還喜,看向丈夫:“大富哥!你真的?”同意不用春妮兒來報恩了?

其實這事從一開始她就不同意,是王大富,一直說欠了別人的就要還。

這一下丈夫松口,頓時喜得林小丫連兒時的舊稱都喊了出來,然後緊著奔去女兒睡房想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

“春妮兒!春妮兒!”

“春……?”

哪知門一開,床上被褥淩亂,空空如也……

林小丫頓時楞住了:“丫頭呢?!”

“丫頭呢?!她爹,不好了!”林小丫腦袋裏嗡嗡的,踉蹌奔出來:“不好了!春妮兒她!她不見了!!!”

“什麽?!”

剛想通關節,還沒來得及放下心思的王大富一楞,“呼”地立起:“人怎麽會不見了?!”

然後跟著奔進睡房。

屋子裏空無一人,一摸被褥,被窩冰涼,顯然是走了很久了。

王大富把腦袋重重一拍:“壞了!快去米家找找人去!”

夫妻兩個頓時啥也顧不上就往米家沖,春妮兒娘手上還拿著把沒來得及放下的菜刀。

哪知等沖到米家,卻發現米家也是鬧哄哄的。

兩夫妻對視一眼,心裏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然後就見向來沈穩的米大哥皺著眉,披著衣服匆匆出門,正好跟拿著菜刀的林小丫撞了個對眼:“咦?林嫂子?”

林小丫下意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春妮兒呢?春妮兒在你家對不對?!”

她一手抓著人,另一手還提著菜刀。

米大哥下意識後退一步,擡起胳膊攔住她:“春妮兒也不見了?”

王大富敏銳地抓住了他話裏的“也”字,五大三粗的漢子頓時心裏一沈:“兩孩子別不是一起跑了吧?”

這話一出,頓時驚得林小丫呼吸都止住了,一個站立不穩,手裏的菜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砸出清脆的一聲。

這一聲頓時驚得跟著出來的陳秋菊心頭一跳:“春妮兒娘,你咋大清早的帶著刀上我家?這是要幹啥?!”

出於女人的直覺,她敏銳地感覺事情有不好。

王大富也來不及說什麽,只把眾人趕緊往屋裏一推:“你家米小虎去哪兒了?我家春妮兒昨天晚上不見了!”

這話一出,頓時驚得眾人面面相覷。

因為春妮兒的叮囑,米家人還不知道這些日子在她家發生的事情。見狀,王大富也來不及隱瞞了,就一五一十地從半月前自家妻子回娘家意外被狗攆,然後被秦方明救了說起。

等說到秦方明為了春妮兒母女倆臉被毀容,他娘李慧心也重病不起,要求他家把閨女嫁過去全了老娘心願的時候,陳秋菊已經不知道說啥好了。

馮秀萍一早被人從福福家挖起來本就心裏不痛快,這會兒聞言頓時臉一沈,直接罵了王大富一句:“你……糊塗啊!!!”

再怎麽報恩,那可是兒女婚事,一輩子的事情!哪能就這麽輕易地說答應就答應?!

王大富滿心悔意:“我……我這也是在糾結啊,不報恩,那不得被人戳脊梁骨說是白眼狼麽?報恩,我這不今兒早上剛想著不能壞兒女的感情,正準備跟她說,叫她在家好好呆著,一切我們大人來處理嘛!”

看著又痛又悔的樣子,老太太倒也不好說什麽了,只氣得原地轉了個圈:“這下也不知道倆孩子跑哪去了,你說說這小虎也真是的,平常看著挺穩重靠譜一孩子,怎麽突然就這麽沖動,說跑就跑了呢?”

這時一直跟在蘇芫身邊的福福突然出聲:“昨天下午我看大哥哥寫字一直寫的好像是‘麗水’兩個字,他是不是去麗水鎮了?”

眾人一頓,小狼更是飛快奔去兩兄弟睡房,找到昨天大哥寫字的本子,展開一看,果然看到上面字跡潦草地畫滿了“麗水”二字,偶爾還會寫個“秦”。

福福歪著頭,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大哥哥做事最坦蕩,他會不會是想著要去找秦家說清楚?好把春妮兒姐姐留下?還有花花昨天也不見了,說不定就是大哥哥一個人過去害怕,想著帶著花花壯膽。”

福福的話仿佛明燈,頓時照亮了眾人六神無主的心神。

王大富一拍大腿:“對!說不定春妮兒也是跟他一起去的!難怪昨天下午你家花花還一直在我家徘徊,臨睡的時候我還看到它在附近晃悠!”

福福點頭:“嗯嗯,花花最聽話啦!”

雖然猜出兩個孩子去處,但是大家的心頭並沒有輕松。因為林小丫說那李慧心這幾天進氣多出氣少,他們真怕兩個孩子去了莽撞直接把人氣死了,豈不是又是一輩子還不清的債?

馮秀萍當即拍板:“快!現在趕緊往麗水鎮去,我們跟你們一起!千萬不能讓兩個小的莽撞出事!”

林小丫跟王大富也不回家了,直接在米家簡單收拾一番,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出了門。

事關米家小虎,米大哥跟陳秋菊兩口子肯定是要去的,馮秀萍不放心,也跟著去了,剩下的蘇芫跟李來娣就跟米滿倉一起留在家裏看家。

一行人走得急,天又沒亮到處黑燈瞎火的,一直到大家著急忙慌地都快到青羊鎮了,馮秀萍才發現不知道啥時候福福竟然也甩著兩條小短腿跌跌撞撞地跟著大家。

“!”

但這會兒再送人回去也來不及了,馮秀萍只好一蹲身,把跑得一臉泥的小福福扛上背膀:“跟緊奶奶,可不能把你再搞丟了。”

福福暗暗喘一口氣,擦一把額上跑出來的細汗:“不會噠。”

扛上福福,一行人又是大人又著急,走得比小虎他們就快多了,用了一個多小時就走到了麗水鎮。

看著前面的密林,馮秀萍到底年紀大了,有些受不住,就停下來休息。

林小丫走前兩步,繞到一個路口,介紹:“前面出了林子就是秦家了,他家離林子不遠……”

哪知她話音剛落,就聽林子裏突然轉出一個人,脆生生喊了聲:“媽!”

林小丫眼睛一下瞪大,“春妮兒?!”忍不住沖上前一把抱住閨女又哭又笑:“你咋跑了也不說一聲,真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你……好了,先不說這個了,我跟你說,我跟你爹……”

“……想通了。”

春妮兒:“媽,我想通了。”

母女倆異口同聲,又同時閉上。

對於閨女滿心愧疚的林小丫趕緊閉嘴,捅捅閨女:“你先說。”

春妮兒站的位置有些偏,並沒看到跟在她娘身後的馮秀萍等人。她定定神,仔細想著小虎對她的叮囑,然後道:“原本昨天夜裏我是想來跟秦家說清楚我心裏有人,可是後來我想明白了,做人不能忘恩負義。所以,媽,咱今天就啥也別說,就相看,然後找時間盡快結婚吧。”

林小丫:“啥?!”

一句話頓時砸得她腦瓜子嗡嗡的,“春妮兒你說啥?你要跟誰結婚?”

春妮兒:“秦家啊,我嫁給他們報恩。”

昨天夜裏小虎說了,她爹娘太迂腐,一心要報恩,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叫他們親眼瞧瞧那秦家到底是什麽樣的嘴臉,否則日後還會說她白眼狼。

後面的馮秀萍等人也是驚得面面相覷,陳秋菊更是急得一下沖過來:“春妮兒,你說啥?那小虎呢?”

如果春妮兒決定嫁進秦家,那跟著春妮兒一起跑的小虎呢?他去哪兒了?!

想著自家那個大兒子素來的脾性,陳秋菊簡直不敢往下想。

“啊?陳嬸子你咋也來了?”春妮兒小臉一白,顯然沒料到竟然有這樣的變故,沒想到米家人也跟著一起過來了,頓時有些發傻。

可是謊已經撒出去,春妮兒這會兒想圓也沒辦法,況且小虎那邊也布置好了,如果不照著往下走,那會不會害了他?

春妮兒腦子裏不過糾結一瞬,就決定繼續往下扯謊:“我沒看見小虎,昨天是我一個人來的。”

所有人:“!!!”

那小虎去哪兒了?!

大家被驚得腦子轟轟作響,唯有福福,眼睛往邊上一偏,瞥到一抹純黑的影子。

她秀氣的眉毛一皺,沖那道影子揮揮小手,那影子一頓,轉身悄無聲息地走了。

然後她奶聲奶氣上前:“奶奶,小虎哥哥沒跟春妮兒姐姐在一起也好,反正我們還是要先去秦家把事情說清楚,後面再找小虎哥哥,有花花跟他在一起,不會有事噠。”

聽到福福的話,春妮兒趕緊附和,“對,小虎肯定沒事,陳嬸子您別著急,咱先去跟秦家說事。”

說到這裏她一頓,突然意識到不對來,然後她轉頭看向林小丫:“媽,剛福福說要把事情說清楚?啥說清楚?”

林小丫:“我跟你爸商量了,不會用你的幸福去報恩。我們今兒就是準備來跟他們說清楚的。”

春妮兒:“……”

那這樣她們還怎麽唱戲?

要知道那秦家可是幾乎請了全村的人過來觀禮,說是要辦一場熱鬧的禮以示對她家的重視。可是經過昨夜那幕,她哪裏還不清楚對方這就是為了要挾她?好讓全村人都知道,是她們家欠了秦家的,所以必須得嫁給他們秦家!

想到這裏,春妮兒不由著急,一把拉住林小丫的手:“媽,昨天晚上我偷偷瞧著那李嬸子確實不好,估計就這兩天的事兒了,可不能在這節骨眼再刺激她。而且剛剛我還看到好多人都往她家去了,好像都是為這次相看請的客。這萬一要是出個什麽事?那他們不得把我們罵死,說是我們忘恩負義?”

林小丫頓時傻眼,看向王大富:“啊?那咋辦?”

難道真的要把閨女嫁過去?

這種失而覆得再失去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單是讓她想想她都覺得受不了,更何況是閨女?

她一時柔腸百結得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剩下的人也是糾結得不行,尤其陳秋菊,十分擔心兒子會不會犯渾,偷偷躲在哪裏就等著來一把大的。

最後還是福福再次出聲:“先緩緩唄。今天說與不說,林嬸子跟王叔叔先去看看情況,奶奶咱們也跟著過去看看,萬一小虎哥哥躲在旁邊,到時也能幫個忙。”

福福的話頓時說到了所有人的心裏。

陳秋菊當即呼出一口氣:“走,我們先一起去看看狀況,如果狀況好,咱就當著大家夥的面說清楚。如果狀況不好,就私下找秦家別的人商量一下,看看到底要怎麽辦,總不能真的拿春妮兒一輩子報恩。”

林小丫六神無主:“也只能這樣了。”

春妮兒沒想到父母竟然是真的想通了,可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只得壓下心裏對父母的愧疚,心緒不寧地帶著眾人往前走。

福福“噠噠”沖到她的身邊,軟呼呼的小手一牽她:“春妮兒姐姐不怕噠,有我呢!”

連奶味兒都還沒退幹凈的小姑娘老氣橫秋地拍著胸脯跟她保證,頓時惹得春妮兒心裏一顫,差點就說了實話。

然後就聽小丫頭又偷偷說了句:“小虎哥哥在的吧?我看到花花了,但是我們要幫他對吧?”

春妮兒:“!”

這小丫頭是成精了吧?!她咋一副啥都知道的語氣?!

福福得意甩頭:“我就知道!”

然後轉身噠噠跑到大伯身前,張開雙手:“大伯,抱抱!”

盡管心裏有事,但是軟糯糯的小侄女相求,米大哥還是哪有不應之理?當即拋開心裏的千頭萬緒,蹲身抱起了小福福。

從林子過去到秦家,走路不過是二十分鐘左右的樣子就到了。

眾人站在半山腰看著山腳下秦家,那裏果然如春妮兒所說,已經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甚至他們站在這裏都已經聞到底下飄來的肉香。

林小丫夫妻倆對視一眼,心裏齊齊一嘆:看來秦家的確如他們所說,很重視兩家結親。

福福小鼻子動動,用力在空氣裏嗅了嗅:“是兔兔!不過這兔兔沒有媽媽做得香!媽媽做的兔兔才是最好吃噠!”

小姑娘的話頓時打斷了夫妻倆沈重的思緒,埋頭再次趕路。

秦家。

秦方明頂著臉上那猙獰的傷,站在門口不停迎接著客人,但是心裏不知為什麽,總是隱隱有點不安。

他再次回頭看向竈房。

那裏,被他媽特意請來的廚娘正在裏面忙碌著,早上被他偷偷剁碎洗幹凈的野兔子已經被燉進鍋裏,正飄出一股股誘人的肉香。

算了,大黃被那只怪物咬死也好,免得他自己下不去手。只是大黃死得太慘了,連塊完整的骨頭都沒剩,只剩下一點點碎肉,被他一股腦兒撿起來洗凈,扔進鍋裏了。

正想著,他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掌:“嗬,你小子不錯啊,聽說那個王春妮長得很好看?”

秦方明嚇了一大跳,縮著肩膀笑:“還,還行吧。”

“嘁!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哪裏來的還行?!”來人跟他很熟,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見狀頓時不滿笑他。

笑完又有點奇怪地探頭瞄了眼:“咦,對了,你家那條惡狗呢?今兒咋沒聽到它叫?往常每回來你家,它都叫得可兇殘了,說起來,好像好幾天沒見著它影子了。”

秦方明心裏一跳,支支吾吾兩句:“哦,它啊,它太兇,我媽怕它嚇到人,早些日子就把它送走了,以後不養了。”

來人頓時打趣狂笑:“哦~原來如此。沒想到你這小媳婦還挺厲害的啊,還沒嫁過來,婆婆就如此為她著想了啊?”

秦方明被他笑得十分不自在,撓著頭正要解釋,哪知那人卻是擠著眼睛:“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小媳婦是你從狗嘴底下救回來的,怎麽樣?傷還疼不?不過也沒事兒,反正媳婦有了怕啥?”

然後又感慨:“不過你媽這回也是真上心了,前兒還特意問我媽要不要收養大黃,說什麽怕未來媳婦進門害怕。可是就你家那條狗,咱村兒誰敢養?我媽就沒接話……”

對方還在絮絮叨叨,秦方明的思緒卻是飄遠了,忍不住往柴房瞟了又瞟——以前大黃就住在這裏,它雖然對外人兇殘,但是對他卻是極為聽話的。

上次咬他還是他訓練了好久才勉強啃破了他一點油皮,是他自己為了傷口看著嚇人,故意忍痛豁了一爪子。

想到這裏,他又忍不住想大黃如果還在,這會兒會不會沖他哀哀地叫。這樣一想,就連鼻端原本香噴噴的肉香他都覺得惡心起來。耳邊也仿佛聽到大黃嗚嗚咽咽地在叫,仿佛在說它死得好慘。

他心裏猛地一個激靈,回頭一望,只看到檐下裹著厚厚的被子斜靠在那裏的老娘,臉色蒼白卻是一臉喜意地望著眾人,時不時地咳出一口血來。

秦方明心裏突然一陣煩躁:憑什麽他們一家要聽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侖堂叔的話!還要演這麽一場戲,要不是聽他的把他的臉毀了!他秦方明又不是找不到老婆!

想到毀臉,他突然又想起來那瓶藥水,據說可以治好他傷的藥水。

於是他趕緊伸手往兜裏一摸,哪知卻摸了個空——

“!”

他這一驚頓時腦子都炸了:完了!藥瓶不見了!他不會一輩子就這麽毀著容下去吧?!

他頓時什麽也顧不上了,連客也不接,直接匆匆就往早上拴著大黃的地方而去——肯定是那會被怪物嚇暈了,丟在那裏了!

身後還有人在問他們家的大黃去哪兒了。

他聽到他娘“氣喘噓噓,虛弱無比”地道:“來我家相看那小姑娘,曾經被狗咬過,怕她害怕,就把它趕走啦!哦,對了,今兒我還特意燉了一鍋狗肉,等下就是想安安她的心,大家夥別笑話啊……”

秦方明腳步一頓,低頭快走兩步沖到了後頭。

後頭除了一根斷掉的繩子以外,再有就是一灘暗紅的血。他心裏一陣難過,那會兒他被嚇暈了,也不知道大黃到底經歷了什麽,希望它死的時候沒有太痛……

他在心裏漫無邊際地想著,一邊想一邊找藥。

然而他在原地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只藥瓶,倒是讓他發現一株樹上奇怪地吊下來一根繩子。

這時,他耳邊好像又聽到了大黃的叫聲。

秦方明自嘲一笑:大黃死得連骨頭都沒剩幾塊,哪裏還能有它的聲音?

然後他就隱約聽到前院似乎傳來一陣騷動,似乎有人在喊他。

他側耳一聽,果然聽到他爹在院子裏中氣十足又喜氣洋洋地喊:“秦方明!快出來!你王叔他們來啦!”

秦方明心裏一驚,慌著拔腳就跑,卻沒註意,被頭頂吊下來的繩子“唰”地抽了一臉,上面還濕噠噠的不知道是沾滿了露水還是什麽東西,帶得他傷口火辣辣一陣疼。

“嗷!”

他忍不住蹲下身捂著臉痛叫一聲。

那疼來得如此迅猛又激烈,直接疼得他眼前一陣模糊,整個人的意識都混亂了。

一片混亂中,他好像聽到前院有人在叫:“呀,你家大黃回來了!”

什麽?大黃?!

然後臉上又是一涼,不知是樹上的露水還是什麽東西,“嘩”地潑了他一臉。

“嗷!!!”

這次的痛比上次更劇烈,他頓時痛得滿地打滾。

前面的嘈雜聲越來越大,似乎是有人吵起來了,還夾雜著他娘李慧心氣急敗壞的咳嗽聲:“哪裏來的野狗!快!快保護親家!趕出去!”

“呀!媽,這好像就是上回咬我們那條惡狗!”

“對啊!就是!可是他們怎麽說這狗是你家的?!李慧心你說這都是怎麽回事?”

“汪汪!嗷嗚!!”

“你兒子呢?他不是還被這狗咬傷,快叫他出來認認!這狗是不是上回那惡狗?!還有你們說這是他家狗是怎麽回事?!”

李慧心氣急敗壞,連裝病也顧不上了,“呼”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指著院子裏突然沖進來的黃斑狗大聲道:“不是!它不是我家的狗!快找人打死它!打死它!”

外面的聲音越來越吵,也越來越近。

秦方明聽著那熟悉至極的叫聲,心裏難受極了——大黃!大黃竟然沒死!它還回來了!!!

他跌跌撞撞起身,臉上疼得他整個腦袋都是疼的,完全無法思考。

然後他快步沖了出去,站到眾人跟前,正好跟一個被人抱在懷裏圓嘟嘟,粉嫩嫩的小姑娘對視。

小姑娘眼底閃過一絲慧黠,然後道:“不能殺呀,它到底是誰家的狗,要說實話呀!”

秦方明:……

腦袋裏一陣迷糊,下意識開口:“對,不能殺它,媽。往後我肯定管住它不讓它亂咬人,它好歹也給咱家看了十幾年門了!”

“!!!”

林小丫腦子轟地一聲炸開!

“啥?!這狗是你家的?!那它咬了我們,你們還假裝救我們?!要我閨女賠一輩子嫁進你家?!”

“這不要臉也要有個限度吧?!”

隨著她這一聲,人群頓時轟地一聲跟著炸開——

“啥?原來李慧心這兩天一直吹噓說自家兒子見義勇為掙來一段姻緣竟然是自導自演?!”

“那天我就說,這村子裏除了她家那狗,別的狗也做不出來追著人往死裏咬的事兒!沒想到事實卻是這樣!”

“嘖嘖,難怪這幾天大家夥都不見那只狗了,原來是怕事情敗露故意把狗送走的呀。”

“嘁,偏偏她還說得一副菩薩心腸,什麽未來兒媳婦被狗咬過,怕有陰影,所以家裏不養狗了。”

“對對,還說什麽專門煮一鍋狗肉羹給人壓驚,這也太假了吧。”

……

人群議論紛紛,李慧心的臉這下是真的白了——是被嚇的。

她慌忙推開眾人:“不!你們認錯了,那不是我家的狗!我家的狗已經在那鍋裏了!”

然後訕笑著看向林小丫:“對了,親家,你看,我就是想著怕你們害怕,特意今兒一早就叫方明把那狗殺了,給大家添個菜……”

然後她趕緊伸手去拽兒子:“方明你倒是說個話啊!”

秦方明楞楞的,低著頭正巧跟大黃那雙濕漉漉的眼對上。他的心裏糾結萬分,理智告訴他應該配合李慧心,可是他怎麽也開不了那個口,臉上的疼也終於退去,變成了絲絲縷縷的癢。

他忍不住撓了一把,再撓一把。

然後他就聽到剛才那道奶呼呼的聲音驚訝地響起:“呀,大哥哥你的臉咋回事?咋貼這麽多殼幹啥呀?”

然後一只柔軟的小手湊上來,一摳。

他的臉頓時變得輕松,他忍不住長呼一口氣,擡起頭來——

陽光下,原本他臉上坑坑窪窪的傷口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光潔如新的皮膚,絲毫傷疤也無!

所有人:“???!!!”

人群安靜一瞬,繼而炸響——

“天哪,就連傷都是偽造的!這秦家也太不要臉了吧!”

“我去!幸好這才只是相看,沒有真的定親!”

“呀,不對,說起來,他秦方明的傷都能作假,那李慧心的病?”

“對啊對啊,李慧心在咱村這麽多年,也沒聽說過有啥舊疾啊,怎麽突然就急怒攻心,病得要死了?”

“就是,之前我就說她這病來得蹊蹺,沒想到還真是!”

……

原本李慧心請這麽多人過來,是聽了秦岳侖的話,要給大家好好表現一番,是自家有恩於王春妮。

但是現在,這些人全變成了指向她的箭頭。

李慧心腦子裏轟轟作響,看著兒子那張完好如初的臉氣憤不已:怎麽就這麽忍不住,都說好了後面慢慢塗,他咋就不聽話一次性塗上去了呢?!

人群中,還有林小丫的娘家人。他們快步走來,憤怒地盯著秦方明跟李慧心:“你們!太不要臉了!”

李慧心咬牙死撐,白著臉搖搖欲墜:“不,不是,那狗……它真的不是我家的。還有我兒子的臉,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大概是老天爺憐他做好事,特意幫他了吧?這、這幾天他一直說臉癢,我害怕出問題,就沒讓他撓……哪知卻是在好了,真是天可憐見……”

不得不說,李慧心還是有幾分急智的。三言兩語就把事情扯到一邊,聽得大家將信將疑,然後她抹一把淚:“反正不管怎麽說,他臉好了總歸是好事,我們還是先趕緊把這傷人的惡狗打死!免得它再次傷人。”

“大家夥請信我,這真不是我家的狗,我家的狗,好好的在那罐子裏燉著呢!不信你們看!”

然後她快步走到燉著肉的罐子前面,將蓋子一掀:“大家夥看,這不是我家那條……”

然後她心裏一慌,盯著湯裏載浮載沈的那只兔頭張著嘴說不出話來——這哪裏來的兔子頭?!

明明剛才她看的時值上鍋裏除了幾塊碎肉,還啥也沒有的?咋突然多了個兔頭?!

她慌忙蓋上蓋子,但是已經晚了。

林小丫已經看見鍋裏漂著的兔頭,她頓時冷笑一聲:“喲,好你個李慧心,要不是今天這一出,我還真當你是個好心的!這幸好我們還沒正式定親,要不然我家春妮兒嫁過來,只怕會被你連皮帶骨的都吞了吧?!”

李慧心腆著臉:“嘿嘿,那人,親家……”

“別這麽叫我!當不起!”林小丫臉一黑,阻止了她的話,然後甩手拖著閨女就要走。

李慧心臉一白,一咬牙,突然重重咳嗽一聲,猛地噴出一口血來,咬牙賭咒發誓:“林小丫!我真沒騙你!那咬你的狗的確不是我家的!還有我家的狗我也的確因為想著你們被狗咬過,就特意殺了給大家添菜!而且我也確實這幾天因為方明的傷,急怒攻心,身體虛弱……”

說到這裏,她猛地大喘一口氣,捂著胸口搖搖欲墜,仿佛要死了一樣:“我這話要有半句假話,就叫,就叫……”

還不等她“就叫”出來個所以然,人們就聽到一個脆生生的小奶音突然接了過去:“就叫天打雷劈,叫你被狗咬死不得好死!”

李慧心:“!!!”

一回頭,就正好跟一個奶兇奶兇的小眼神對上,她頓時一驚,原本想好的說辭就說不下去了。

馮秀萍眼神一動,抱著福福往前一步:“你別是不敢賭咒吧?我看,你就是在撒謊。”

李慧心心一橫:“誰說我不敢的?我沒撒謊就是沒撒謊!”

然後她眼一閉,把剛才福福說的那番話快速重覆了遍。

說完,眾人靜了一瞬,院子裏靜悄悄的,除了罐子裏的湯“咕嘟咕嘟”的聲音以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李慧心緊繃的心神一松,露出一個笑:“看,親家,我沒撒謊吧?快來人趕緊把這條咬人的惡狗打死了,它絕不是我家的狗!”

然後下一刻。

眾人就聽院子裏原本一直安靜的黃斑狗突然“嗷嗚”一聲,照著李慧心的面門就撲了過去。

李慧心驚叫一聲,一個躲閃不及,被這狗咬了個結結實實,原本光潔的臉上頓時飈出血來!

“啊啊!方明!快把大黃拉開!它瘋了!快把它打死!大黃!嗷!!!它瘋了啊啊啊!!!”

然後還不等秦方明反應,眾人又聽“轟!!!”地一聲——

萬裏無雲的晴空上,突然閃過一聲炸雷!

緊接著,眾人只聽“嘩啦”一聲——

原本好端端的秦家柴房,突然火光一閃,轟地一聲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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